郑贵妃开口道,
“皇上从不会递茶。”
她的声音无比冷静,
“妾怀到第四胎,这是皇上头一次给妾递茶。”
朱翊钧俯身不语。
郑贵妃将一只手搁到了朱翊钧的肩上,
“皇上也从不会向人特意解释一个内侍的去向。”
她纤细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朱翊钧一侧肩头的日月图纹,
“皇上日理万机,心头许多桩大事都搁不下,哪里还会记得被贬谪多年的一个小小文书房内侍?”
肩头的手指划弄得朱翊钧有些痒,但他仍是不语。
郑贵妃最终叹息道,
“您究竟是不是原来的皇上,瞒得过旁人,可瞒不了妾。”
她轻轻地、无奈地笑道,
“妾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夫君呢?妾的夫君可是大明天子呢。”
朱翊钧出声道,
“朕就是大明天子。”
郑贵妃仍是喟叹般地微笑,
“可您不是妾的夫君啊。”
朱翊钧坐起了身。
因爱成精的女人太可怕了。
至高的宠爱、刻寡的皇恩、无上的权力都吓不倒她。
她就是爱那个多疑又冷酷的万历皇帝,圣人的灵魂都替代不了她的夫君,他朱翊钧又能怎么办?
“你累了,太医说你要好好休息。”
朱翊钧不顾腿脚上的不便,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。
“朕改日再来瞧你。”
朱翊钧说着便往前跨了一步,脚心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觉有些狼狈,大明天子肩承天下,守国门又死社稷,何曾这般落荒而逃过?
郑贵妃对着朱翊钧的背影开口道,
“皇上,妾有一事相求。”
她跟着站了起来,身子一晃,挺着八个月的肚子跪了下去,
“妾请皇上早立太子,让三哥儿免作前朝党争之柄……”
朱翊钧听得身后动静,一时竟忘了自己腿有残疾,忙回身要扶。
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一个孕妇的跪,此刻见得郑贵妃如此情状,甚么“家国一体”的话都忘了,口中只是不住地道,
“你先起来,先起来。”
郑贵妃身子沉重,跪下了就挪不得,
“妾知皇上心系天下,想以国本大统左右庙堂政局,可三哥儿今年才一岁,何来储君之相,又何以为储君之选?”
“妾是深宫妇人,才智浅薄,寡闻少见,一生别无他求,只愿子孙平安康健,后宫和睦无间,请皇上……请您看在妾对您一片忠心的份上,让朝臣们早日饶了三哥儿罢!”
女人真是天生得会识好歹,万历皇帝跟郑贵妃同床共枕了多少年都没换来郑贵妃的这一跪,朱翊钧才与郑贵妃接触了几次,她就甚么党争立储的话都敢明说出来了。
朱翊钧不知道自己这皇帝到底当得哪里出了毛病,居然连后妃都能对他使性子,知道对他使性子不必担惊受怕,因为横竖也惹不出祸来。
女人惯是会吐刚茹柔,本能地就能立刻明白自己可以欺欺谁,必须让让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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